话音落下, 顾缠周身迸发出强横的气流,如同炸药爆炸之后冲击波,将办公室内的桌椅陈设全部掀翻。
那柄抵住她脖子上的匕首, 同样被冲飞出去,擦过梁进贤的耳朵,随后弹在墙壁, 又掉落在地。
匕首瞬间灵性全失, 且迅速爬满了黑锈。
梁进贤也被巨力冲撞胸口,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向后方打了几个趔趄,口中念念有词, 勉强抵御住这股气流。
他心中震惊, 油女不是无法独立的吗,她怎么
竟比当年的薛冬青更厉害六十多年光景, 难不成“油”又进化了
梁进贤毕竟见多识广, 极快冷静下来,退去一侧墙壁,以他的棉花手在墙上拍了拍。
等气流停歇, 百多平的办公室内如同遭遇了龙卷风,一片狼藉。
顾缠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朝他伸出手掌,准备释放出那条可操控的白丝。
但双眼突被强光刺激,忙将手掌收回来遮挡眼睛。
她从指缝中瞧见天花板、墙壁, 全都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眼睛。
这些眼睛有着金色的瞳孔,一个个金瞳像太阳一般射出炽热的光芒。
顾缠犹如置身舞台,成为光芒笼罩的中心。炽光之下,她的白丝释放不出来了。
这些金瞳是灵物不像, 应该只是一个比较高级的驱魔阵。
“砰砰”办公室那两扇厚重的木门被一通猛锤,“师父”
“进来”梁进贤说。
两扇门都被推开,之前负责抓捕顾缠的那一伙人冲入内。
他们瞧见屋内的狼藉,以及碎成一缕缕的缚魔绳、锈迹斑斑的斩魔刀,还有梁进贤被割裂一大半正流血的右耳,无不瞳孔地震
骇然问:“这、这都是油女干的”
废话,屋子里除了油女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他们无法相信,尤其是梁进贤的徒弟。这一路将油女带回来,仅仅用了一根缚魔绳,根本没太上心。
现在师父为了对付她,竟连s级别的大阵都用上了
要知道此阵释放一次灵性消耗的钱,能在市中心买一栋楼
梁进贤直到瞧见顾缠被烈阳压制,重新瘫倒在地,才讥讽道:“你说说你,被抓时逃走不得了到底怎么想的,非要过来杀我”
单打独斗,梁进贤或许真不如她。
凭她刚才爆发出的力量,两人若是在野外碰上,他必死无疑。
但这里是他的主场,多的是保命的玩意儿。
“小丫头,你这不是自信,是狂妄”梁进贤瞥向自己的徒弟和手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一众人从后怕中回过神,立刻将顾缠团团围住。
一米,是他们靠近顾缠的极限。重新将她拿下完全没可能了,她外溢而出的“油”,子弹都穿不透。
于是纷纷取出罗盘、黄符、珠串,朝向顾缠施法。
原本就被金瞳光芒压制,再有这些天师的法力加持,顾缠更释放不出白丝了,被限制的死死的。
顾缠倒也不慌,她对自身还处于探索阶段,这条路行不通那就换条路走。
不能依靠“自我意识”战胜对方,那就试试“物种本能”。
她想了想,先将身上的毛呢斗篷风衣脱掉,露出里面的水蓝色对开衫。
屋内一众人正疑惑,随后纷纷瞪大双眼
只见她伏在地上微微弓起背部,身体一个颤抖,竟从蝴蝶骨处抽出一对儿薄如蝉翼的翅膀
顾缠转头瞅一眼,或许是没有完成“变态”,她的翅膀不够大,也没有彩色的光,真就是一对普普通通的昆虫翅膀,和灰烬的绚烂光翅比起来,丑极了。
“师、师父,她是只什么妖”
凭梁进贤七十多年抓妖伏魔的阅历,还真认不出来:“快结网阵小心她飞走”
“我是魔,不是妖。”顾缠纠正他们。
而且她不知道怎么飞,大概不能飞,也没打算飞。
她是为了振动翅膀才会展翅。
就像一些物种天生会爬树,她天生会振动翅膀,而且知道这是魔蛾特有的攻击方式。
振翅攻击不含法力,自然也不会受到敌人的法力限制。
阻断的办法,只能是捆绑或者撕掉魔蛾的双翅。
顾缠开始振翅,这些天师的结网咒尚未念好,突然听见无比刺耳的声音
像麦克风发出的啸叫声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念咒,纷纷紧捂耳朵,恶心感才稍稍减轻。
人能听到的声音频率是有限的,可以听见蜜蜂嗡嗡,却不容易听见蝴蝶飞舞,是因为两者振翅频率不同。
顾缠加快振翅频率,他们即使捂住耳朵也没用,想跑都迈不动腿,倒在地上一边呕吐,一边抱头哀嚎。
刺刺拉拉,空气震荡,窗玻璃碎裂,连墙体都开始出现裂纹
那些金色眼睛逐渐消失不见,梁进贤脊背发凉,施咒弱化听力根本没用,他脸色惨白的往门外逃。
前脚才刚迈出门槛没几步,便也败在音波之下
梁进贤上了年纪,身体素质更差。呕吐后倒在地上,眼珠外突,下身一股恶臭飘散出来。
顾缠见差不多了,收回翅膀,捡起自己的斗篷风衣重新穿好。
站起身,先找到梁进贤的徒弟,从他口袋里摸出钱包,拿走六百块现金:“你搞丢了我准备卖掉的围巾,这是赔偿。”
绕过地上打滚的人,她慢慢往外走,来到梁进贤身边,微微低头看着他。
一开始顾缠还真有点怕他,瞧他此时的模样,不过是个一条腿入土的糟老头子罢了。
“之前有些高看你了。”顾缠不是在嘲讽。和将军比,他连提鞋都不配,“其实你所中的诅咒,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除。”
顾缠朝他伸出手,魔丝飞出,如一幅手铐将他的手腕拷住。
随她五指一抓,魔丝收紧,瞬间将他手腕勒断
等一对儿棉花手掉落在地,梁进贤才后知后觉的惨叫一声,昏过去了。
“瞧,诅咒这不是驱除了”顾缠的想法很简单,没有了诅咒,希望他往后老实点,别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她戴好帽子,扶着墙沿走廊继续往外走。
走廊大概十米,外面还有一扇铁门。嘎吱那扇门开启,呼啦啦涌入七八个人。
顾缠和他们在走廊狭路相逢,双方同时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顾缠问:“要打架么”
他们看向顾缠后方,自家副会长倒在地上,断了双手,屋里也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打个毛的架,协会本身是个盈利组织,大家都是为了资源才加入的,谁会拿命拼
见顾缠扶着左侧墙,他们贴右面墙站着,像被老师罚站的学生,让出足够宽阔的路。
顾缠呼口气,她也不想再打架了,扶着墙,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
推门准备出去时,她又转头。
他们慌张戒备。却听她有礼貌的询问:“你们谁知道简南柯的电话号码”
简南柯当过好几年风水师,和他们算是同行。如果能联络上简南柯,就能联络上唐励尧。
一人稍作犹豫:“榕州那位同行吗我好像有他号码。”
顾缠眼睛里燃起一簇希望:“可不可以告诉我”
此人曾被简南柯抢走过生意,他猜顾缠准备去对付简南柯:“行。”
他随身带着钢笔,将简南柯的电话号码抄在一张便利贴上。
顾缠道了声“谢谢”,重新推门出去,外间竟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古玩店。
落地钟显示的是下午三点,但店内一位客人都没有,八个电动卷帘门全被关上。
她打开一扇卷帘门,离开古玩店,走进人潮中。
等走远了进入闹市区,顾缠才开始借电话。借好几次,终于从一位环卫工爷爷手中借到一部老人机,拨打那个号码。
拨三次无人接听。她发信息:“简大师,我是顾缠。”
简南柯直接回拨:“顾小姐”
顾缠悬着的心落地一半:“你帮我联络下唐励尧好么”
她用陌生号码给唐励尧打电话发信息,他不一定会相信。
简南柯惊讶:“你和小唐先生分开了”
顾缠一言难尽:“对不起,我没力气解释”
简南柯听出她的虚弱,立刻给唐励尧打电话。
截止到此刻,唐励尧已经被换掉了197根骨头,正无精打采,听到简南柯说顾缠找他,望一眼床上的茧蛹,整个人懵住了。
假的吧狐狸假扮的
唐励尧迟疑许久,还是忍不住拨打了简南柯给的号码,接通后“喂”了一声,然后保持沉默。
顾缠原本背靠一株树站着,听见他的声音后,身体慢慢滑下去,蹲在地上。
突然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脸埋进臂弯里,说不出话。
她那边位于街道,环境有点儿嘈杂,但唐励尧听见她痛苦又委屈的哼唧了一声。
唐励尧脊背僵直,确定真是她:“你在哪里”
他这会儿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过去她身边。
顾缠深吸口气,不想他太担心,尽量保持声线稳定:“我在鹏城。”
“我这就定酒店。”唐励尧说,“你可以先不用身份”
“不要,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顾缠不想动,报上街道名字还有标志建筑物。
“那等我”有直达飞机,唐励尧什么行李都没收拾,拿了钱包手机狂奔出门,上车才开始订机票。
顾缠一直坐在那棵树下,从白天坐到晚上。
街上行人越来越多,竟然比白天更热闹喧哗。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产生深深的孤单感,内心焦灼的期待唐励尧快些出现。
她想念他爱笑的眼睛,清爽的味道,温暖的怀抱,宽厚的背
甚至还有那些她不太喜欢想让他改掉的缺点,都令她想念。
而唐励尧抵达那条街道之后,一路疾跑,一秒钟都不浪费,直到远远看到树下的“小红帽”,才停下来扶着膝盖长喘几口气。
这时候顾缠也抬起头,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虚化,在他们眼中仅有彼此才是清晰的。
唐励尧迎着她的目光跑过去,蹲在她面前。瞧见她脏乱的头发,写满委屈的瞳孔,心里针刺似的疼。
“你也太慢了。”顾缠抱怨着伸出手。
唐励尧抱住她:“这么冰”忙脱了外套将她裹起来,“先去酒店吧,就在街口。”
顾缠点点头,趴去他背上那一刻,有种沉船后漂泊于大海,终于上岸了的感觉。
然而孤单感还没完全驱散,她搂着他的脖子,搂的很紧。
直到进入酒店客房也不撒手。
唐励尧将她放在矮柜子上,掰开她的手之后立刻转身吻住她的嘴唇。
从他的角度,他们已经分别了一个月。虽然思念,但至少茧蛹在身边。这会儿才知道竟是真的分别。
顾缠被他亲的喘不上气,脏腑痛的厉害,也不想推开他。
唐励尧感觉到她在颤抖,忙松开她,紧张地问:“哪里受伤了”
顾缠说:“没受伤,就是变态中断浑身痛而已。”
“这到底怎么回事”室温高,唐励尧帮她脱了斗篷风衣。
“我也不知道,睁开眼睛就在白蛾子山了。”顾缠讲了讲。
对付梁进贤的过程,被她三言两语带了过去。
顾缠不想炫耀自己多能打,在她的白日梦里从来没有独当一面的大女主,只有被霸道总裁宠爱的小白花。
可惜她似乎没有泪腺,不然还想当个小哭包,拱他怀里嘤嘤嘤。
唐励尧听到“振翅”,微讶:“你已经长出翅膀了”
顾缠说:“我的翅膀很水,是他们太弱。”
“你还是下手太轻。”唐励尧道,“等我恢复两天,再去揍他们一顿”
“不要了,咱们的敌人是将军,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顾缠更在意他又被换了骨头,摸摸他的脸颊,自责道,“你憔悴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