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微芒
文沐清雨
应北裕在icu病房住了三天, 终于度过危险期,拔了管转到普通病房。期间,星火的队员听闻两位队长都进了医院, 纷纷来看望。
人太多了,几乎要排队。医护人员都以为住进来的是明星, 探望的是粉丝。
别漾听见护士站里的议论和猜测,纠正:“他们不是明星和粉丝的关系, 他们都是星火救援队的志愿者, 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到了嘴边的“傻子”被咽了回去, 她说:“无名英雄。”
应北裕醒过来时,向善趴在床边睡着了。他缓了缓, 确定自己是在病房, 想伸手去摸摸小姑娘的头发, 勾缠之下才发现手被握着。
向善感觉到他的手动了,猛地抬头。
应北裕还很虚弱, 看着她, 声音极低地问:“则凛呢”
和栗则凛醒来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从他被洪水卷走那一刻起惊惧不安的心情瞬间得到抚慰, 向善因高兴和激动说不出话, 眼泪根本不需要酝酿, 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应北裕误以为栗则凛出事了, 就要起来。
别漾和栗则凛在这时来到病房, 前者批评向善:“他才刚醒,禁不住吓的。”后者则快步走到病床前,红着眼在应北裕肩膀轻捶了下:“可算醒了。”
应北裕就笑了,他动作缓慢地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小向一哭, 我还以为你挂了。”
栗则凛接过他的手,用力握了握:“有那么一瞬,我也以为自己要去那边报道了。”
应北裕看向别漾,“舍不得女朋友是吧”
栗则凛与别漾对视一眼,调侃回去:“难道你不是恋爱都没谈一场,好意思挂吗”
单身的应北裕下意识看向向善,后者眼角的泪还没干,被他一看,脸红起来。
别漾见状看似解围地说:“今天的腮红打得不错,挺元气。”
“”
等医生来检查过,确认应北裕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别漾和栗则凛没在病房多停留,把他交给了向善。
栗则凛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除了后背因被树干撞击,造成了软组织肌肉肌腱的损伤,局部的淤血还没有完全消散,需要注意防护,局部理疗外,身体一切正常。别漾终于松了口气,经医生同意,把男朋友领回了家。
栗则凛仰躺后背有明显的痛感,晚上只能趴着睡,半边身子都压了别漾身上,亲密中带着禁锢。别漾半夜醒了,感受到肢体上的重量,心里踏实,侧头亲他脑门一下。
他似有所觉,往她身上蹭了蹭,右手摸索到她的手,十指紧扣,按到床上。
别漾用空着的右手给他拉了拉薄被,盖住肩膀。
他反倒不乐意了,唇贴在她脖子上嘟哝:“热。”
别漾以被子下的手轻抚他:“我就知道你醒着。”按她手的动作太熟练,还有劲。
栗则凛以抱怨的口吻说:“你把我亲醒的。”
别漾把头偏向他,和他头挨着头:“大哥骂你了”
栗萧里在栗则凛入院次日从国外赶回来,听闻应北裕还没脱离危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弟弟和应北裕治疗的事情安排妥当,随后两天每天都过来探望。今天再来,确定应北裕脱险,隐忍的情绪便爆发了。
别漾没听见兄弟俩说了什么,可她从外面回来时恰好看到栗总冷着脸走的。
栗则凛嗯了声:“他说下次再有这种事,不要通知他,他不想被吓得英年早逝。”他撑起身子,俯视别漾眼睛:“小漾,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让你承受这么多”
栗萧里下午在病房斥责他:“从前你无所顾及,我和爸妈都理解你,体谅你。即便真的发生意外,他们还有我,你没有后顾之忧。现在呢,你有了别漾,不再是一个人,你要为别漾考虑要是别董知道这种危险你时不时就要遭遇一下,他会愿意把女儿交给你吗栗则凛,我看你就适合孤独终老。”
别漾就猜经此一劫,他因为爱她,心里有了顾虑。否则他去救灾了半个来月,两人都没在一起,回了家,他居然那么乖,什么都不做,盖被纯睡觉。
是她没吸引力了,还是他不行了
“见识过雄鹰的人,不会再爱上麻雀。雄鹰的伴侣也不可能是麻雀。我能承担,自己的选择。”别漾把手贴在他脸上,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但我还是自私地希望,我的雄鹰,能够带我飞更远的路,而不是留我一个人走过漫长的未来。”
她的内心脆弱且强大。
听大哈说他被洪水卷走那一瞬,别漾心房坍塌,可她只给了自己几分钟去崩溃,然后提醒自己:我爱的男人,是连死都要称之为牺牲的英雄,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就崩溃。
赶去灾区的路上,别漾终于意识到,她对栗则凛的爱,有多深浓和强烈。
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想和他共度余生的。
在寻找他的时间里,在希望越来越小时,她开始后悔,没有对他说一句:“我爱你。”如果他真的就那样走了,该有多遗憾。
他们共同的遗憾。
别漾抬起头,亲吻他的嘴唇,第一次认认真认地说:“栗则凛,我爱你。”
爱到甘愿承受你带来的所有。而在确定你安然无恙时,也能原谅这世间的所有,像是夏非的诋毁。
从认识那天起,她总是说,玩玩的。等到他们在一起了,到了床上,她又总是缠他磨他,让他们正正经经的恋爱关系,有那么点不三不四的味道。直至现在,栗则凛懂了,别漾为他,为他们的爱情,付出的更多,改变的更多,承担的更多。
他托着她后颈,低头回吻:“谢谢你爱我。”
别漾躬起身子承受这一吻,当他微带薄茧的手抚上她,她在他耳边轻喘,又低又娇的声音令人情动,像在唤他。
栗则凛不自觉就低低地应了声:“嗯”
她果然贴他更紧:“我想你了。”
栗则凛呼吸渐急,掌心顺着她腰侧向下,再向上,以滚烫的爱点燃他们对彼此的想念。
月朗星稀,深夜寂寂。
隔天,别漾重回剧组,向善则被她放了假,留在医院照顾应北裕。
临出门了,别漾还在缠着某人,让他一起进组。
栗则凛明白她是担心,自己还要去灾区,他保证:“天气好转,灾情得到了缓解,救援工作已经进入了稳定阶段,星火正陆续撤出救灾行动。我会老老实实在家养伤,等你杀青,接你回来。”
别漾抱着他腰,不说话。
栗则凛抚着她后脑,嘴角翘起:“突然变得这么黏我,幸福感有点强烈。”
别漾仰脸看他:“高冷是装出来的,其实我是个粘人精。”
栗则凛失笑,他低声说:“明明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别漾歪着脑袋问:“你不喜欢”
栗则凛控制不住地再次吻下来:“喜欢到又想要你”
别漾就要躲开。
栗则凛双手捧住她的脸,一点点上前,逼着她退后,再退后,直到拥她倒到床上,“晚点再走。”
“来不及了。”
“来得及。”
“你那么快”
“我是快是慢,还不取决于你”
“唔。”
“叫我。”
“栗则凛。”
“再叫一声。”
那天,别漾险些没赶上飞机,广播都在找她了,她才到达登机口,起飞前她给栗则凛发信息,半指责半娇嗔地说:栗队,你不懂事了
栗则凛回复:口是心非,我看你刚刚很享受。
别漾透过舷窗向外看,耳朵慢慢红了。
回到剧组,别漾又投入到了紧张的拍摄工作中。由于持续多日的降雨影响了进度,她和孟静为了抢档期,每天的拍摄都很紧凑,没精力关注外界,要不是向善给她发了链接,她还不知道星火被人诋毁。
电视和网络随处可见的,除了明星动态,就是关于洪灾的报道。但在这些报道中,很少看到星火队员的身影,偶尔的几个镜头,要不是别漾认识他们的队服,根本辨认不出来。
他们就是这样,不图名利,回避镜头,没人在乎被忽略。尤其是栗则凛和应北裕,连命都差点搭上,有记者要采访,他们还是拒绝。
然而,就是这样一群善良又低调的人,居然还有人质疑和攻击他们。
微博上有几个营销号在发:什么公益救援,无非是打着公益的旗号炒作吸粉。舍己救人置别人的安危于不顾,护犊子才是真的。
别漾寻找了下根源,才知道起因是,此次灾区被困的村民被星火营救出来后,发微博感谢星火,有人便在微博下谩骂,还传出一些所谓的“黑料”,质疑星火骗捐,吐槽他们的装备劣质,伤及人命,还说他们把变质的剩余盒饭给受灾的村民吃,甚至拿一些私事去侮辱诽谤,说星火有的队员借救灾之名把恋爱谈到了灾区,拿灾区当秀场。
加上一堆营销号带节奏,直接把星火救援队推向了风口浪尖,迷惑网友。
此次救援,别漾不在现场,她向向善了解情况。
向善说:“什么装备劣质,他们自己脚滑,踩不稳伸缩梯掉到水里,还怪我们吗绳索断裂也是正常磨损,洪水的威力有多大是一根绳子能抵挡得了的大哈脸上的伤哪来的,那是被断绳抽的,要不是为了护村民,他能伤到盒饭大家舍不得吃,只吃一顿,其它的全分给村民,可数量还是不够。他们吃的是热乎的,我们吃的才是剩下的。”
“谁谈恋爱了,我怕别的队员以为我去是冲着应哥,平时都不敢沾他的边,深怕给他和队长带来麻烦。但冲锋舟翻了,我和唐瑜都掉到了水里,章力只能一个一个救,当时应哥正好经过,才跳到水里救我,怎么就成谈恋爱了”
“肯定是那个林家大哥带的节奏”向善越说越气:“队长把救生衣和保命的绳索全给了他,章力和大哈又要扔抛头器拉他上岸,这叫置他的安危于不顾这个人怎么那么没良心,应哥眼看着要不行了,难道让队长不管,牺牲掉应哥吗凭什么以一换一这是他们都平安,如果只能救一个,我们选择自己人,又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事情的两面性,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
真相却只有一个。
别漾明白了,她不希望栗则凛和星火的任何一名志愿者看到这些中伤和诋毁。他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好事,不被夸奖就罢了,不能再让他们心寒。他们的爱心和用命拼出来的强大,不是用以承担别人随意的谩骂与诋毁。
别漾在当晚发了一条微博,她写到:你可以冷漠,可以对别人所遭遇的危难袖手旁观,但不要去诋毁做善事的人任何的善意都不应该被否定,被抨击。任何一位做善事的人,都值得我们去尊敬。如果你还对星火救援队的公益救援事业嗤之以鼻,那么请你自己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倒打一耙,不要埋没良心。
她还选定了小峰山高空缆车事故那场救援中,拍下的那张,漫天风雪中,栗则凛和应北裕悬在距离地面几米高的位置,救下女童的照片,附了上去。
别漾本来就有一定的粉丝基础,再加上那张照片,让很多网友震撼,不仅一些大v号自动转发扩散,还有人去特意了解星火救援队,在网上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除此之外,遭遇过洪水陷车的南城车友会、从高空缆车上不小心将女儿抛出去的那位欲以下跪向栗则凛表达感谢的父亲、坠井儿童的妈妈、大台山上走失被救的女驴友等,很多得到过星火帮助的人纷纷站了出来,公布了一些现场的照片和视频,替星火出头,反击网络暴力。
可能就是这份感恩,温暖着像星火一样的所有志愿者们默默前行吧。
因为他们,别漾愿意相信,这世间,凉薄的人心,终究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