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淡的佛光投射过去,根本无法为岳天恩提供助力。
女皇与灵童却在此时,一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岳天恩在继续前进,一步一步,即使是踏在那三千宝轮的间隙之间,极致虚无之地,也依旧无比坚实的踩下、向前。
“怎么会,分明还没有堪破真实,以心灵为主的力量,越是靠近我,便越会受到大灭佛法的影响,你怎么”
“老夫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以心灵为主”
岳天恩不急不缓地向前走着,此刻三股力量交汇,灵童、世尊与女皇都无法动作,他反而是唯一一个可以行动的人。
周围的虚空中,或稳固,或变化,或“剥离一切归于真实”的力,都在与他的动作相对抗。
他的每一步都要付出无以言表的艰辛,所以开口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顺应着他修养吐纳的节奏,显得这样一段话语,尤其缓慢、坚定。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只会靠心里头空想的武人,想一辈子,也只是个废物而已。”
大灭灵童看着岳天恩靠近,催动三千宝轮,试图分出一股力量,将之挡住,只是世尊和女皇一同发力,绝不肯给他半点机会。
灵童最大的努力,也只能再度提问:“你并非以心为主,又还没有悟透真实,难道是将虚妄的心灵与真实的力,视作平等,无分主次么呵,如此强求的所谓平等,只不过会沦为平庸罢了。”
“答案是,老夫根本没想过。”
岳天恩发出一阵长笑,步伐竟然再度加快了。
“人生在世,两手两脚,大路一条。难道老夫走出每一步的时候都要想想,到底是我的脑子在走这一步,还是我的血肉在走这一步吗”
“或许真的去思考这个问题也会很有意思。
但老夫的一生,从来不会限于这小小的一角风景。”
岳天恩走过的地方,开始有记忆中的景象,浮现于混沌虚无之中,如同一道道长卷漂浮于此。
卷中的并非真实,但在这世间的某一处,在这世界之外的某一处,确实有这样的真实存在。
翻万卷书,行万里路。
空想与实践结合,记忆与真实或许不同,但也不必区分主次,知行合一,如是而已。
岳天恩一步重踏,高高跃起,须发的末端,与身上布料的边缘,被沉重的压力拉扯,一点点的断裂残留在经过的轨迹。
那一拳击中紫金钵。
紫金钵距大灭灵童不过六尺而已,岳天恩这一拳挥出的时候,认定的目标,却是在七尺之后。
紫金钵撞在了大灭灵童胸前的伤口之上。
东土与西天的力量,三十三年前与三十三年后,终于在此汇合。
还有知行合一的圣者之拳。
真空劫数,万卷武圣。
当年大灭如来被击溃的时候,曾向他所有的敌人,赐下最后的祝福。
大灭灵童本该遵循这样的意志。
只是当他的佛法散失,当他的躯体崩溃之时,他看着挥出那一拳的人,只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对方。
“他拥有的比我更多”
大灭灵童心中诞生了这一点明悟之时,便是他彻底毁灭的时候。
无上正果,大道真理是永恒,是无限,却非全部。
黑莲既毁,东土西天之力,逐渐弥平了这一片区域。
灵山国度中,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世尊玄奘拾回紫金钵,诸佛烙印归位,灵山国度中万万子民,各自修养。
净土中的众多子民恍如大梦一场,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十三年后的满目疮痍。
好在劫波度尽,这场大难,总算是过去了。
数日之后,世尊玄奘领诸佛菩萨,送别东土诸人诸神,整理三藏真经,赠与女皇,算作对东土人皇两次来援的谢礼。
双方数量太多,龙王侧首之时,无奈地看到自己女儿悄悄做了个道别的手势,从自家这边,跑到观世音菩萨身边。
也罢,三十三年来,自家女儿在长安陪自己的时间可不少,就算让她最近陪陪观音,也绝不能说她与观音,就比对本王更亲近了。
南海龙王熟练地安慰自己。
等到送他们回返东土之后,地藏王菩萨也来向世尊道别。
这些年来,地藏王固守灵山,通幽世界之中又多了诸多鬼怪族群,他见不得这样的事情,既然诸事已毕,便要速速赶回,度化那些鬼怪的恶念。
文殊普贤两位菩萨也来道别,他们要结伴往狮驼国去,尽力弥补青狮白象造下的罪孽。
诸佛菩萨各安其位之后,玄奘向观世音菩萨道:“师父”
“世尊不可。”
观世音连忙起身避让,笑道,“并非贫僧心中存有尊卑之念,只是无论世尊还是江流儿,你的师父,从不是贫僧。”
玄奘恍悟,点头道:“正是,我要拜访师父,该到鱼梁国去。只是在那之前,我想与观音菩萨商议,若是赠以岳老居士一尊佛陀果位,菩萨意下如何”
“南无大圣舍利尊王佛,恰与岳居士相合。”
观音菩萨说道,“只是岳居士未必肯受。”
玄奘一笑,随后亲自去跟岳天恩提起。
“那一片菩提叶,哪里值得老居士这样相助,如今这南无大圣舍利尊王佛之位,算是我的谢礼。”
岳天恩伤也养的差不多了,最近正在翻看灵山数千年积累下来的种种神通秘卷,随手举起一本,说道:“这些谢礼对老夫来说已弥足珍贵,至于什么佛陀果位,还是算了吧,老夫又不会教人佛法。”
玄奘说道:“南无大圣舍利尊王佛,不教佛法,只讲斗战,战中养得圣贤道。”
“但老夫过几日就要走了”
“不常来灵山的佛陀,也有很多。”
岳天恩笑道:“你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夫若再推辞不受,未免太拖沓。也罢,刚好你来了,这里几块牌子送你吧。”
玄奘接过那几道令牌:“这是”
“这是老夫昨夜去找人要的,其中三道送你们师徒和龙女,其他的,随你怎么安排。”
岳天恩卷着手中法经,说道,“其实不只是你,武明空、狄怀英他们那里,老夫也送了一些。
哈哈,想必很快,那个地方就会变得更热闹一些了。”
东土,长安城中,仙宗十友聚会。
宴会途中,司马承祯受女皇之邀,入宫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个锦盒。
他回到聚会那里时,李太白已经喝得铭酊大醉,踉跄舞剑,碰翻了锦盒,恰好仙剑一挥,刺中了其中一枚令牌。
豪光一闪,李太白当即消失。
贺知章等人当即惊得清醒过来,各自默认神通法力,竟全然感觉不到李太白是去了哪里。
灵山那一战,道不完的惊心动魄,到如今,其实仍有许多余韵留在东土西天的诸多强者心中,这一下变故,顿时叫他们生起许多联想,非同小可。
“这”
“切莫惊慌,稍安勿躁。”
司马承祯双手向前压了压,以示安抚,道,“并非是有什么妖魔作祟,太白、应当是去了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吧。”
他说了入宫之后,女皇告诉他的那些事情,随后单手一拂,在面前虚空中摊开那些令牌。
“陛下所言,着实玄妙,但百闻不如一见,贫道看你们正是兴起之时,诸位,同去如何”
贺知章等人相视一眼,齐声笑道:“有何不可”
乾坤广阔,天地旷然,已经足够承载多少春秋往事。
而在这天地风云,山河万物之外,甚至在那无量星空之外。
永远还有着说不尽的精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