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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何时归(二)

小多说,这是娥皇为自己起的名字,周娥皇谁都可以叫,可是华浓只有一个,没有显赫的身份,没有尊贵的背景,谁又稀罕去在乎你是谁?

周娥皇成了南唐的皇后,在华丽的殿堂里母仪天下。

尹华浓成了尹维的义女,在温暖的茅草屋里逗着尹诺。

她想不起自己是谁,她也不知道尹维是谁,她更不清楚窅娘的来历,她只知道他们对她很好很好。

她会把尹诺高高的抛在空中,然后在窅娘惊吓的眼神中顺利的接下。

她会和尹维一起砍柴时,偷偷的离开大山,想要走向更远的世界,可还没走到一半,就被尹维截下,冷酷无情的呵斥她胡闹。

她会在尹维手忙脚乱的抱着尹诺的时候,偷偷的去挠他的痒痒,逗得他吹胡子瞪眼,窅娘在一旁无奈的笑笑。

若早知道命中注定,若早知道幸福的时光这么短,尹维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决定回南唐。

与世无争的日子并不乏味,可是他放心不下的还有娥皇丢掉的琵琶,那琵琶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以前的过往早已消散,背叛他的兄弟,终究也尝到了背叛的滋味,听说死的格外惨,从城楼上被人推下去,又用铁丝勒住了脖子,头和脖子就生生的血肉分离。

那琵琶他拿回来也好,最好还给无一师太,她的情,他承。

当一层层的岁月不留痕迹的带走了寂寞,娥皇也过的格外舒心,她不再去尝试着偷偷跑出去,因为有时候尹维没有及时来阻拦,她就自己折返回去,坐在门口窗前,看着皑皑白雪,看着许多干枯的枝干上,落满了白雪,然后折断,最后有不畏寒的雀儿来上面叽叽喳喳的叫醒春天……

可是事与愿违,尹维若是能控制得了局面,他早就得到了江山。

所以华浓进宫了,所以娥皇回家了,所以尹诺死了,窅娘离开了。

尹维知道,这次不会是说说而已,而这一切,也不是仅仅走了一场噩梦一样,醒来就安然无恙。

他若是当年不是想改变娥皇的命格,若是当年不那么防备着窅娘的出现,若是安安稳稳的做一个教坊的老板,若是不出手相救于娥皇,会不会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娥皇当上了名副其实的皇后,他虽然知道她不容易,她知道她也痛,可是他更是责怪她为什么没有乖乖地听话,不是因为她偷偷的跑出雪山,想要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那样横眉怒目,而是清冷的的绝望。

她怎么能够明白,一个不可能得到幸福的男人,忽然幸福来临,他犹豫了很久,才惭愧的抓住,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它离去,那不是折磨,那是哀伤。

如同一个攥了很久的钱才买到想要的糖果,可是一不小心没有拿稳,糖果掉到了地上,沾满了泥土。

所以她带着一身的荣光和皇后的仪仗,前来祭奠尹诺的时候,他最终是斩断了他们的情分,师徒,父女……

她有她的路,他有他的桥,他自身难保,怎么保护她?

他对不起的人太多,蔓儿,窅娘,可是他最最无愧于心的人,就是他的徒弟娥皇。

他说不清为什么这么疼爱她,也许是她狡黠的聪慧,像极了年幼时的他,也许是她眼中的悲哀,又像极了一无所有的他。

尹诺死了,窅娘走了。

他留不住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挽留,他放下尊严去寻她,已经是把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所以当她在他面前收拾行礼的时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当年唯一留住她的牵绊是孩子,如今孩子没了,他又不能把娥皇杀了报仇,纵使他不愿意承认,可是他必须知道,娥皇若是没有召他进宫,窅娘就不会带着孩子进去,一去不回。

他的沉默无疑给了窅娘的致命一击,他又一次舍弃了她。

他留不住幸福,这就是命。

当她满身尘埃的带着娥皇的孩子走到他的面前,一如回不去的当年,她狼狈却高贵,孩子在她怀里哇哇乱哭。

娥皇欠她一个孩子,她就抱走了娥皇的孩子,又何尝不是好事呢?娥皇命中注定无子,而窅娘和娥皇也是纠纠绊绊,她狠不下心去报仇,只能让娥皇痛苦,其实窅娘和孩子走了,娥皇未必会痛苦,所以他假装仁慈的默许了她和孩子。

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娥皇是皇后,他还是尹维,他知道,娥皇再也回不来了,尹维也回不去了,佛门中的蔓儿再也看不到他的愧疚。

回到了那个深山,同样的小木屋,同样的温阳暖雪,不可触及的梦境,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了一个整天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小姑娘,那双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欢乐。

传闻江湖中不少人看见在大宋边境,一对青年夫妇出入深山,里面白雪皑皑,领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一家人和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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