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发红目的火德君没有飞,而是一步步往回走。
路上,他见到金山寺中混乱一片,因为总控室尚未被修缮,新世界的运转尚未开始,大量修士都在抢修,修士们比往日还忙碌,但不知道为什么,寺内却反而弥漫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氛。
坐在门上的修士,和同伴们一边修着手里的星星,数着天的层数。
坐在难得可以休息的凤凰旁边的女修,微笑着为它梳理羽毛,呢喃着什么许诺。
站在输送太阳的轨道上的低阶修士们你一声,我一声,互相传递快乐的眼神,敲着轨道,将它敲出了韵律,此起彼伏地低唱“手捧金线铸日月,监察四季理星辰”
连以往出现就叫人不愉快的黑衣修士们只是喝着茶,对眼前逾矩的一切视而不见。
火德君抚摸袖中乾坤,摸到了一袭青衣和小旦面具。
水阴君返回月部,脚步却越走越轻快,到了月室,却看见月部女修竟齐齐在起舞。
舞动皎皎长袖,一舞搅起三十月相在袖间来去浮动,素光满室涌动,光中浮白练。
素光浮动,皎皎纱衣翩然舞,姮娥且吟歌“垒起天阙九九重,堆起地宫九九城”
看见水阴君归来,她们不但不停舞,反而伸手邀请她一起加入。
水阴君欣然接受,取了儒服变做月裳,加入了姮娥们的舞中。
木童刚返四季室,就看见春童正跟冬女在玩耍。
冬女取了积攒的纸花一抛,纸花霎时边做飞雪,雪中结飞轮,银光闪闪。
春童将样式新奇的植物剪纸丢下,室内忽然成花园,万千不同时、不同季的奇葩仙草竞相在雪中开放,从百花里凝出了蜜,只是这蜜幽绿可怖。
冬女捧起飞轮“九九重与九九城,哪处不是我等造”
春童取了绿蜜“一年百日无闲暇,世上千般皆无份。”
木童便叫他们“凝飞轮,要锋利;取绿蜜,要浓郁。还有,弟说麻衣染血已损坏,叫春童与他取新麻。”
听得满寺动静,因为身有神血,大部分到这个岁数依旧容貌青春的黑衣修士们互相看了一眼,面上俱是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动作。
有人刚站了起来,正在喝茶的人协部首领放下茶盏“站起来做什么坐下。”
“可是,首领”
“可是什么我记得你本是门神后裔子孙,只短短十年,就沦落到了第八十一层,最后险些被贬下凡,靠努力修行,才好不容易成为了修士。”
“还有你。你的父亲我记得沦为修士后,最后是被送进焚化炉惨死的吧你还记得他生前的音容相貌吗”
人协部首领将他们挨个指点了一遍。
最后,貌如少年的首领冷笑道“说什么祖与宗,最顶层的天帝可还记得自己的后人有多少道什么永世为神,九重天上可曾在笙歌艳舞中想起过自己苦苦挣扎,最后沦为低阶修士,进了焚化炉的子孙”
“都坐下要记得,我们现在都是人。”
“说什么人间若无人,世上就无妖。”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庆幸这帮蠢蛋一直把我们当可以随意抛弃的工具太久,已经忘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只可惜,我们修得长生还是人,人若不甘便为妖。”
“是他们逼我们的。”
他抚了抚自己袖中的手腕,手腕上发青发瘪,那不是人的肌肤,而是妖的。
他抛出一张鬼面“还有,这是谁落下的动作利落点,收好自己的面具。如果没有面具遮掩,来巡查的那家伙眼睛可不瞎,早就认出你身上的妖气了。”
来巡查的小神坐上向九天飞去的凤驾鸾车,正美滋滋地数着到手的物资。
忽然,他心头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继承了先辈千里眼的他低头看向金山寺。
金山寺内还是老样子。
依旧是一群低贱修士在飞来飞去,忙来忙去,在修缮这受损的新世界。他们仍然诚惶诚恐地工作着,生怕被淘汰去回收站。
见没有异状,他笑自己多想。
有妖能潜伏百年确实可怕。回报肯定是要报上去的。
不过毕竟也只是一个妖嘛,一两只妖,法力再高强,以新世界日月星辰都可为武器的体系,这些理庶务的下等人难道还弄不死几只妖
天庭百年前早就将大难彻底扼杀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新世界后无妖乱。
神祗驾着鸾车消失在了天际,再也不看蒙在晨光中,如蒙了一层久违的乳白色光华的低贱人间。 ,